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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(9 / 6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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量,随他一齐跌倒在地。覆在身上的这具躯体坚实滚烫,简直像堵余烬未熄的墙,龙芝费力地将他推到一边,捂着喉咙咳出了满眼的泪雾。尽管早在来道观之前,他就做好了被这妖怪刁难的准备,却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可理喻。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,龙芝气愤难平,见对方的手仍搭在自己胸前,便恶狠狠地将那只手拍开,顺道在对方手背上留下了五道血淋淋的印子。

原来人在昏迷中也会觉得疼,裴隐南蹙起眉头,手指动了动。龙芝立刻警觉地避到一边,等待半晌,见对方并没有其他动静,这才慢慢凑上前,认真地审视他。

近距离端详这张脸,比昨夜的惊鸿一瞥更加令人惊心。对方有极妍丽的眉目,眼尾深而上扬,被密密的睫毛勾勒出一道分明的弧度。这样一双眼睛长在一个男人脸上,原本是有些不适宜的,可他鼻梁下巴的轮廓却硬朗瘦削,合在一起就成了柄杀气凛凛的艳刀,就连正视他的锋芒都需要勇气。

野史中记载裴隐南曾以女子之身迷惑君主,以致天子沉溺于色相,最终王朝倾覆,天下大乱,龙芝从前总觉得人的妍媸并没有太大分别,只把这则故事当作笑话看。如今真见了裴隐南,才觉得这故事可能不是前人胡乱捏造,这只妖是有倾国倾城的本事的。不过他方才还咄咄逼人,一转眼就成了这样,难道他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,受了很严重的伤?

他试探着碰了碰对方的睫毛,触手轻柔,似鸟的绒羽,裴隐南没有反应。

龙芝的胆子大了些,握住裴隐南的左手,凝神闭眼。一丝似有若无的莹白流光从他指尖淌出,潜入对方经脉中。

刚刚窥探到几分情状,却有一阵极为霸道凶悍的法力陡然袭来,不仅击退了龙芝用来查探伤情的神识,还反客为主,侵入龙芝脑内,震得他头痛欲裂,忙不迭松了手。他睁开眼,毫不犹豫地解下对方的腰带,将衣襟一把扯开,继而低低抽了口气。裴隐南结实宽阔的金褐色胸膛上有这样多的伤痕,深的浅的,长的短的,最旧的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,而最新的血迹未干,简直触目惊心。妖多多少少都有些自愈的本领,像裴隐南这样垂名竹帛的大妖应该更擅于此道才是,可他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连这样的小伤都无法治愈了。

除去小腹上的一处抓伤外,裴隐南胸前还有三枚并列的血洞。看着很小,可是极深,周遭撕裂的皮肉隐隐泛出青紫色,制造伤口的武器应该附有剧毒。人是造不出这种毒素的,伤他的是妖。龙芝盯着这道伤口,不由想起自己在志怪中读到的片段——裴隐南凶残成性,不仅杀人,甚至连同族都不放过,丧生在他手下的妖怪不计其数。因此想要诛灭他的除了降妖除魔的道释门人,还有妖怪。龙芝看过数不清的有关裴隐南与妖怪争斗的故事,但没有妖能够战胜他,就连人也不能,尽管写故事的人不愿意承认。

然而他已经消失很久了,久到世人渐渐遗忘了这个名字,连龙芝也以为他死了。像他这种凶恶又锋芒毕露的妖怪,几乎没有善终的可能。龙芝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够遇上他,不知是不是有那群妖鬼做衬托的缘故,这名凶名远扬的大妖看起来远不如笔墨形容得那样可怕。

岂止是不可怕,眼下裴隐南静静地躺着,放在不知情人的眼中,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甚至是可爱的。龙芝看了他许久,再度伸出手,轻轻捏住对方修长的脖颈。触手的肌肤温软细腻,令人意外的脆弱,仿佛连他都可以捏碎。龙芝一时有些徘徊不定,是杀还是救?若是救了对方,根据此妖先前待人的态度来看,自己非但得不到感激,反而可能会遭到他的报复。可要说杀他,成百上千年过去了,那么多威名赫赫的方士妖物面对裴隐南都铩羽而归,只凭自己这双手,能够要他的命吗?

将近隅中了,龙芝依旧迟迟未归。郦王等得颇为焦急,正打算让赵元衡亲自去找人,忽听士兵来报,说龙少卿回来了。他连衣冠都来不及整理,抢在仆从之前出了山洞,看见一人缓缓从林中行出,头戴幂离,衣衫洁白,果然是龙芝。

不知为何,龙芝走得很慢,向他行礼的动作也有些迟钝,礼毕才道:“劳三殿下与诸位久等了。”

他的嗓音也是喑哑的,透过幂离白纱,郦王这才发现龙芝脸色灰败,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,不由一惊,低声问道:“你怎么了?不是说去静修么,为何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。”

龙芝道:“出了些意外,调养几日就好。“

郦王仍旧不放心,见龙芝步伐不稳,便扶着他一同走进山洞,蹙眉道:“莫非……莫非是因为我?昨日你救了我,所以……”

“与三殿下没有关系。”龙芝轻轻挣开他,冰凉的五指在他手背上一按:“那日的事,也不要再提了。”

早春天寒,龙芝衣衫单薄,行路时不觉得有什么,待坐到火堆旁时,才发觉自己在打寒颤。他忍不住朝火堆挪近了些,蓬勃橙亮的火光几乎燎到他的脸颊,带来一抹鲜明的温度。龙芝将下巴搁在手臂上,回想起前日的雨夜。那时他站在人群中,看见漫天黑焰在裴隐南面前燃起时,脑中第一个浮起的念头并不是惊慌或恐惧,而是温暖。正如今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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